【枫堇·微案明心】当盗窃成为呼唤亲情的暗语,司法应化作解码的桥
发布时间:2025-03-27
春节回老家过年,妈妈似是无意中提及没有电梯的五楼爬着有些吃力,我没有放在心上,随口说了句“哪天看到合适的电梯房就置换了”,妈妈有些讪讪“我知道你单位和家里事都多,但是能快点帮我看看吗。”我盯着工作群传来的各种信息,心不在焉的回话“嗯嗯,过年后再说”。过年期间妈妈再也没有提过换房的事,每天换着花样做出一桌桌的美味佳肴,似乎想把家乡的四季轮回都在餐桌上一一补足,我常常笑她“你这是攒了多久的压箱底,不怕冰箱挤爆吗。”妈妈总说“谁让你回来的那样少,我们又不会开车”。
回到宁波,新年接手第一个案件就是一起盗窃,一个年过75岁的退休干部老张,趁着超市清仓分4次窃取了一堆的家用小电器。单人多节小盗窃,几乎没有什么事实和法律上的争议,刑检人心目中的“梦中情案”,唯一让我疑惑的是嫌疑人一个月拿着一万多的退休工资,子女们也都是生活富足,条件优渥,何至于此呢。
提讯时,嫌疑人步履蹒跚,由女儿搀扶着走进讯问室,还未开口就泪流满面“一辈子的老党员了,从来没有做过让国家和组织蒙羞的事,到老了怎么会这么糊涂”。老张的崩溃让陪同的女儿眼眶瞬间红了“检察官,出事后老爷子心思很重,整夜整夜的失眠,已经清减了很多。”
随着讯问的深入,我了解到一个七旬老人的孤独晚年生活,子女都有出息,陪伴的时间很少,老张除了偶尔到超市转转,就是在沙发上长时间的发呆,超市清仓管理的很混乱,出入几乎没有门禁和检查,正好家里的电饭煲什么的有些旧了,鬼使神差的就有了占点小便宜的想法,成功了一次后刺激和满足,仿佛是平淡孤独生活中的“小插曲”,欲罢不能。而案发后,子女们的责怪、焦虑又让他无比自责,仿佛大梦初醒般,无法面对那些荒唐的行为。
讯问中,老人一直认罪认罚,态度诚恳,却始终在问“检察官,对我子女有影响吗?”“检察官,你们会通报给我的老单位吗?”在司法机关的促成下,双方就民事赔偿达成调解,超市对老张出具了谅解书,最终我们对老张作出了相对不起诉的决定,宣告那天,老张颤抖的指尖无数次抚过决定书,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》第一百七十七条第二款的规定泅上了他汹涌而出的泪水,突然变得柔软又鲜活。
那天黄昏,我站在检察院五楼的窗前,看着在老张在女儿的搀扶下蹒跚走进夕阳,办案系统中的办案期限提醒好像突然化成母亲发来的语音条,那些总在深夜弹出的“忙就别回了”,仿佛让我看到了佝偻着身体爬楼的身影。我掏出手机订了周末回家最早的高铁票,夜风中送来玉兰花的香气,像是春天迟到的回应。办公桌上《刑事司法与老龄化社会》的专著,书页间的批注还停留在第三章:“当盗窃成为呼唤亲情的暗语,司法应化作解码的桥。”
【微案手记人】
汪俏蓉,现任福明检察室主任,曾获评全国知识产权先进个人、浙江省优秀公诉人、浙江省优秀办案检察官、浙江省扫黑除恶先进个人、省委省政府颁发的三等功等荣誉。